十二月十一日，这日是万寿节，府中几位要紧的主子都进了宫。
京中贵人的事情，跟她们这些小丫鬟没什么关系。
但主子不在，她们都松快了些。
这一日各院都没什么事，柳云舒难得去了歇了下来，去找巧儿和银铃绣帕子。
花房因着女婢少，便和流水院的丫鬟们住在了一起。
柳云舒去的时候，房间里的人都没当值，一群丫鬟叽叽喳喳地，正在说个不停。
“小玉来了！”
不知是谁叫了一声，兰心立即迎了上来：“倒是难得你这大忙人，还有时间来同我们耍。”
柳云舒点了点她的头：“你这促狭鬼。今日我这不是就来了吗？”
说完便提了提手里的纸包：“亏我还托人从外面买的点心呢？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了？”
“好玉儿，是我乱说，快来屋里坐。”
柳云舒笑嘻嘻地同屋里所有人分了买来的点心，最后还多剩一块，她便顺手给了银铃：“还多着一块，就给这屋里最好看的银铃妹妹吧。”
“小玉你偏心！怎的不给我这个最小的妹妹呀？”
说话的是水云，确实是这房间里年龄最小的丫鬟，和柳云舒是同一批采买进府的，被打发来洗衣了。
她因着年纪小，旁的人都很是照顾她，倒是让她的性子有些泼辣起来。
掐尖要强的，谁也不肯让。
柳云舒掐了掐她粉扑扑的小脸蛋：“你要是也能生得像银铃那边好看，别说一块的，全部给你都行。”
“哼，你就是偏心！”
丫鬟之间也是有争执斗争的，特别是银铃这样模样好、又没什么靠山的人，最容易被人孤立。
只需要轻轻推一把，事情就能按照她想象的来。
像银铃这样的人，越是被欺负，就越是会想往上爬。
银铃捏着那块点心，红着眼眶有些不知所措：“我、我让给水云妹妹吧，是我不好，妹妹别同我生气。”
模样有些楚楚可怜，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。
其他几位丫鬟对视了一眼，都没说话。
“好啦，一块点心而已，也值得你拈酸吃醋的。”
碧月是这些丫头里最老好的人，她知道水云向来嫉妒心重，平日里没少为难银铃。
她一说些不好听的话，银铃就会被吓得眼泪汪汪的。
连花房那边的小厮都知道她们这屋里爱欺负人了。
小玉不知道这些事情，本来是好心，但怕是又要因为这一块点心掐起来了。
见碧月出来打圆场，水云冷哼一声，扭头去了一旁。
众人的反应都被柳云舒看在眼里，倒是让她敏锐地发现了些东西。
这银铃，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柔弱无害啊。
早知道软弱是最没用的东西，但她却三两句示弱的话能就让别人为她出头。
知晓发挥自己优势，倒是个不错的好苗子。
这样的人即使不能为她所用，也能成为一个大杀器，将这侯府的水搅得更浑。
万寿节之后，便是冬至，也是长公主的千秋。
因着今年郡主新嫁，侯爷便同意了郡主带着世子，一同回娘家小住几日。
十五那日，晚香院就在准备回公主府要带的东西了。
不仅是她的陪嫁的人，还有后来采买进来的人、侯府拨来伺候的人，都得仔细挑选部分，先送去长公主府里伺候着。
新妇回娘家，侯府里自然也要有些表示。各处都被安排了事情，连小春都被借去跑腿了。
回春堂倒是没被安排什么，葛大夫来了一趟，从药房里找了些贵重的药材，让柳云舒送到晚香院去。
到了晚香院，里面更是乱糟糟的。
柳云舒拦住了个管事的嬷嬷：“嬷嬷，这是回春堂送来的两支人参，你看要送到何处去？”
“你去找春桃，让她把东西收好了。”
“哎，奴婢这就去。”
春桃正指挥人收拾箱子呢，听到是药材，便接了过去：“我收下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将东西交给春桃，柳云舒便连忙退了下去。
她莫名对晚香院有些害怕。
上辈子柳云舒就是在晚香堂里差点儿被萧熙瑶抽死，因此自然而然对这个地方有些发怵。
刚刚走过转角，就看见一身大红衣裳的萧熙瑶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。
柳云舒咯噔一下，立马跪倒在地：“奴婢见过郡主。”
萧熙瑶气冲冲地路过她面前，只觉得这丫鬟穿着的这身衣服好像没怎么见过。
她向来爱美，院子里的丫鬟穿得都鲜亮好看，突然出现个穿着灰扑扑的，反倒是让她心生不悦起来。
“你是哪个院子里的？”
“回郡主，奴婢是回春堂的丫鬟，今天送些人参来。”
回春堂？
萧熙瑶突然想起来，好像那个叫什么小玉的丫鬟就是去了回春堂。
“抬起头来，给本郡主瞧瞧。”
柳云舒心里咯噔一下，这萧熙瑶难不成还在怀疑她？
她微微抬起头，眼睛却不敢看向萧熙瑶。
心跳的飞快，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，莫名有些惶恐不安。
柳云舒忍不住想，今日来之前她特意用了些脂粉，还多裹了两层衣服，嘴里又重新塞了棉花，确保自己的面容与平日无异才出的门。
萧熙瑶许久没见她了，也记不得从前她是什么模样，仔细一看也不像那人，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。
但她一腔怒火正没地方发泄，看见柳云舒这样子就火大，一脚踢在柳云舒脸上。
“下作的狗奴才？连你这种下贱的东西，也敢看不起本郡主，以为拿几根破人参，就能打发本郡主？”
柳云舒猝不及防，被她一脚踢在鼻子上，仿佛被什么重物迎面砸中，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整张脸，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一股热流顺延而下，鲜红的血滴落在雪地中。
柳云舒被她一脚踢倒在地，顾不上隐隐作痛的眼眶，连忙起身跪下：“请郡主恕罪！”
周围的丫鬟也连忙跪倒：“郡主息怒！”
萧熙瑶喘着粗气，眼眶发红，抽出腰间的鞭子，一鞭子甩在柳云舒背上。
这一鞭子将柳云舒的棉衣都抽破了，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絮。
即使如此，她还是不解气，又连续抽了几鞭，柳云舒只好连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头，手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。
空气里都是柳云舒伤口里的血腥味，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。
见她还想再动手，一个嬷嬷连忙起身，劝道：“郡主，不过是个贱蹄子，可别脏了您的手，这贱皮子就让奴婢替您教训她。明日就要回公主府了，今晚您可得好好歇着。”
萧熙瑶冷冷地盯着蜷缩在雪地里的柳云舒，一甩手将沾满血迹的鞭子丢在地上。
“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！”